【恰似你的温柔】｛一｝
一：
周涛从门外进来时，风衣上已经湿了一层，黑色毛呢料上泛着银光水渍。
外头已经开始落雪，南方的雪不似北方，所谓的雪不是细碎的冰渣落下。
周涛提着袋水果，被董阿姨接过。她换上棉拖鞋，听见董阿姨念叨，“你呀来就来，每次都提这么多东西，吃不完的。”
周涛笑笑，“给卿卿吃嘛，正是长个子的时候，多吃水果补充营养。”
董叔叔在客厅看电视，跟周涛打招呼，“来了啊。”
周涛回话，“叔叔看新闻呢？”
正说着，董卿从屋里头出来。
董阿姨见了她一身毛衣，赶紧让她把外套穿上。
董卿无奈，“妈，热着呢。”
周涛裹紧自己的衣服，望她一眼，严肃道：“穿衣服去，等感冒了就有的你受了。”
董卿俏皮地冲她吐了吐舌头，“是是是，听我们周老师的。转身回屋加衣。”
董阿姨说，“这孩子，就听你话。”
周涛说，“小孩儿都怕老师呢。”
董卿从卧室里出来时，加了件外套，手上还搭着件羽绒服，递给周涛，说，“把衣服换了吧，都湿了，外头雪很大吗？”
周涛接过衣服，有些懊恼，“雪不大，出门忘带伞了。”
董卿很自然地接过她的外套去烘干。
再回到客厅，又递给周涛一个热水袋。周涛穿着她的衣服缩在暖炉旁，接过热水袋像看见救星，赶紧捂到怀里。挑眉一笑：“欸，我们卿卿越来越贴心了。”
董卿挨着她坐下，理了理额间碎发，抿嘴笑。
乘着董阿姨和董叔叔都去厨房忙活了，周涛手肘撞了撞董卿，打趣道：“从实招来，这学期又收了多少封情书？”
董卿笑容顿住，瞪她一眼，“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早恋啊？”
周涛把热水袋分她一半，俩人手一左一右，差一点儿就能碰上。“我们班都有学生早恋了，可愁死我了。不过我可没担心过你。”
董卿说，“欸？初中生都恋爱了？看来我得抓紧了。”
周涛踢她一脚，佯怒道：“你敢？！”
眼看着父母朝客厅望，董卿急忙点头，乖巧道：“不敢不敢，听周老师教导，一切以学业为重。”说罢给周涛一个求夸奖的眼神。
周涛满意点头，“才十六呢，小丫头片子。”
董卿闻言，眼神黯了黯，低头不语。
周涛没察觉出董卿的小眼神，感慨地叹口气，“你都十六了。我还老是记得我刚搬来那会儿你穿着白裙子在院门口吃糖呢。”
董卿苦着脸：“还说呢，就那天吃了糖就被我爸抓住了。”
“那会儿你多大来着，才十二吧。那时候我还念大学呢。”
董卿问她，“下学期要开始带班了？”
周涛点点头，“班主任不好当，初中生都难管着呢。唉，要是我的学生都有你这么懂事我可就省心了。”
董卿说，“可别唬我，你这么凶，学生肯定都怕死你了。”
周涛一听这话，不高兴了，问她，“我怎么凶了？”
董卿眯起眼装模作样打量她，“看起来就凶巴巴的。”
“欸！董卿！”
董卿笑出声来，任周涛手指戳了戳自己额头，不躲。轻声说，“涛姐对我最温柔。”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缱绻。
周涛哼一声，“算你有良心。”
暖炉越来越热，董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，周涛问她是不是太热了，脸这么红。
董卿笑着，摇了摇头。
不多时，二老喊开饭。
饭桌上，董阿姨托周涛照顾董卿几天，她和董叔要去外地一趟。
周涛应下，“这算什么事儿，就隔了一栋楼，卿卿来我家睡也行。”
董阿姨问她，“还没谈对象啊？”
董卿夹菜的手一停。
周涛说，“没遇着合适的，工作刚起步呢，也没空。”
董阿姨说，“周涛条件好，不急的。”
周涛也说，“不急不急。”
董卿唇角略弯，浮起抹浅淡的笑。
二老收拾好东西出了门，让周涛在家辅导董卿功课。
周涛睨她一眼，“要我教吗？”
董卿回她，“早就写完啦。”
周涛得意，自己妹妹打小优秀，比自己优秀还开心。
南方的冬天黯淡，周涛拉开窗帘，透过点阳光照进来。
电视里放着言情剧，男女主角聒噪争执，周涛坐在沙发上换台，董卿给她泡了茶端过来，她扯着董卿坐下，问她想看什么。
董卿挨着她，羽绒服的布料冷，两个人手搭在沙发上，董卿看见周涛离自己不远的手，手指动了动，又缩回来，挽住她。说都可以。
周涛顺势躺到她肩上，又换回了那出言情剧。男女主争执完毕误会解除后重归于好，正头靠着头躺在沙发上看电影。
周涛打着哈欠跟她说，“今晚跟我一起去唱歌吧，你迅姐请客。”
董卿问，“怎么突然去唱歌。”
周涛啧啧摇头，“她失恋了，得宣泄宣泄。”
周涛的脑袋蹭着董卿的脖子，马尾垂在董卿胸前，发梢的曲卷弧度像冬日的阳光。
董卿望着那缕发丝出了神，就忘了她刚刚说了些什么话。
午后的光慢慢淡却，茶几上的茶开始变冷，电视里的剧情换了一幕又一幕，周涛靠在她怀中睡去。
董卿注视着她的睡颜，将她又搂紧了几分。
晚上吃了饭之后周涛带着她去聚会，逢人介绍，“我妹妹，董卿。”
失恋了的那位刚开始没觉出什么异样，后半场开始拉着周涛一块儿喝酒。“可拉倒吧，唱的什么歌这是，没半句在调上。”
董卿扑哧一声笑出来。
“看见没，你妹妹都听不下去了。”
坐在周涛旁边，看着她跟着一群人起哄，音乐声嘈杂，董卿看着她被彩灯映照的侧脸，略有惆怅一声：“可我又不是你妹妹。”
这句话自是没有人听见。
后半场歌不成歌，鬼哭狼嚎，周涛仗着自己酒量好，也存着分陪朋友的心思，酒一口没落下。
不知道谁给董卿倒了杯酒，周涛刚开始还拦着，倒是董卿自己举着酒杯已经抿了一口，笑着说，“没事儿。”
周涛想着这孩子有分寸，就由她去了。
散场时周涛已经喝了不少，董卿扶着她坐车。夜里又开始落冰渣子雪，地面湿滑，司机开得慢，周涛整个身子依在董卿身上。董卿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口袋里暖着。
夜深人静，大街上显得萧条极了。
董卿迷糊着呢喃，“我要真是你妹妹多好呢。”絮絮叨叨说给一个醉鬼听：“可我不是你妹妹呀。”
她也喝了酒。
一盏又一盏路灯向后退去，周涛的手被她牵着，这个冬夜一束又一束的火树银花，
到家时已经是凌晨，董卿给她脱了外套扶着她躺好，对着这个人埋怨道：“你看看你，我爸妈还让你照顾我呢，现在是谁照顾谁？”动作却是不能更温柔了。
坐在床边拧干热毛巾准备给周涛擦脸，周涛嫌热，自己脱掉了毛衣。贴身的打底衣把女人的曲线勾勒玲珑。
董卿坐在床边，握着热毛巾直到手里一片冰冷，没能靠近周涛。
低头深吸一口气，董卿从客厅里翻出父亲的白酒，拧开瓶，一股辛辣呛得她几乎咳嗽。
她猛灌了两口，不知道是呛得还是别的什么，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。
那天晚上周涛醉得厉害，脑子里像一片浓稠的浆糊，整个世界混杂其中。
她第二天睁开眼时，小董卿枕在她臂弯里。周涛头疼欲裂，龇牙咧嘴，手臂都麻得没知觉了。怕吵着董卿，小心翼翼把手抽出来。
从床上坐起来时，她才惊觉出不对劲。
周涛心扑扑通通快跳出嗓子眼。从地上捡起自己散了一地的衣物。胸前一道红痕，周涛盯着那道红痕，手抖得内衣扣死活扣不上。
周涛在浴室的镜子前闭眼深吸一口气，睁眼时，脑子里嗡地一声。
周涛眼前一黑。
落荒而逃。
董卿听见锁扣声，睁开眼，盯着周涛躺过的地方良久，睡过去，将头埋进被子里，咬住被子一角，让自己不至于哭出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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